《空天猎》在线观看全集_电影 - 风车动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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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当前央行工作重心仍在信贷增长上
同人堂(74)2023-01-24 07:27·清淡的一杯茶(网络下载 转载 作者长江的风)我喜欢花草,所以阳台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干爹很会种养花草,在他的细心呵护下,花草生长得很茂盛,肥厚的绿叶,各色的花朵,阳台上姹紫嫣红,不需要出门踏青,便可知道现在整个世界都是春暖花开。但此时的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春天的气息,内心是一片冰封严寒的世界。双手支撑于阳台的栏杆上,目光投向遥远的远方,细雨和着轻雾,远处一片渺茫。一如我此时茫然无措的心境。坤叔静静的站在我的身旁,陪着我一起静静的看着那渺茫的远方。阳台上很安静。我不想搭理他,他动了好几次嘴皮却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像是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向我倾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间彼此尴尬着。许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是抬起头来,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明明,对不起!”我无心理他,依然沉默,不是他这一声对不起太肤浅不够份量,而是我真的觉着他没有必要再向我解释什么。我自己亲眼目睹的事实,就算是他是巧舌如簧的辩才,错的能说成对的,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见我依然沉默,坤叔叹了一口气,掏出他最爱的大前门香烟,取出一支递到我的面前:“明明,来一支?”我不吱声,只是从自己的衣兜中掏出香烟点上,深吸一口,用舌尖将烟雾搅合成一个又一个袅袅升腾的烟圈,继续扶栏望着远处那渺茫的风景。我的举动明显是使得坤叔怔了怔,他讪讪一笑:“瞧叔这记性,宝贝儿一直都嫌叔的这大前门太燥呢!”然后,继续沉默,继续彼此尴尬着。“明明,叔知道你在气头上,听不进叔的任何解释,但叔还是认为很有必要……”“你认为你还有解释的必要么?”我忍不住,大声质问。虽然我语气不善,但见我终于开口说话,坤叔似为惊喜,吸了一口烟,微扬唇角笑了笑:“臭小子!这么说叔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是,不错,这两天秦亮是住在叔的家里,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好吧,算我冤枉了你!”我不想与他争论。坤叔怔了怔,将烟叼进嘴里,尴尬的搓动着双手:“这个……明明,你知道的不是么,叔有自己的苦衷,你应该知道秦亮为何会来到东江不是么……”“好吧,就当你有你自己的苦衷!”我说。再次被我堵住他的话头,坤叔于短暂的沉默之后:“明明,在叔心中,你可不应该是这样不讲情理之人,至少你应该给叔一个解释的机会不是么?”真是佩服,明明是自己背着我与别人干苟且之事,反而是我变成了不讲情理之人。我摇头笑了笑,不想争辩。“明明!”他朝着我靠近了一步,抬头看着我:“叔说过,你应该多给叔一些信任!”“呃,这么说是我还不够信任你?还是因为我太信任你?”我的话再次让坤叔的表情一滞,他长吁一口气,苦涩一笑:“是啊,也许我任何的解释都是多余,但叔还是想说,叔并非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大律师高高在上,在下从来不敢贬低你光辉的形象!”“明明……”“住口!”我一声怒喝,扭过头去盯着他:“我知道你又要说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我真的想不明白,还有什么样的苦衷可以使得一个人的行为产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明明,叔知道自己错了,不该用谎言欺骗你!”“呵呵,你之所以一再谎言相欺,是因为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嘛!”我扬了扬唇角:“如果不是我昨晚飞了一趟北京,还不知你会将欺骗进行到何时才肯罢休!将谎言进行到底?还是说有一天良心发现之后,你会主动低头站在我的面前表达你深深的忏悔?”说到这里,我又是自嘲的笑了:“开始我真后悔不该去酒店前台查寻你的航班信息从而发现你连篇不断的谎言,徒使自己伤心难过。现在我反而是觉得我很幸运,因为我实在不敢想象让自己永远活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妙梦境中该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我一口气说了许多,这个过程中坤叔一直沉默,张着大嘴满脸惊诧的看着我。或许是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我为何会突然去到他的家将他与秦亮逮了个正着。又抑或是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其实早已被我发现,而他依然还在我面前进行着拙劣不堪的表演而无地自容。惊诧之后是如梦方醒,又因为惭愧而神色不安,坤叔长叹了一口气,似作自嘲的笑了:“叔就说呢,原来你小子昨晚居然背着叔去了一趟北京!”见我不想回应,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可是明明,既然你昨晚便已经知道叔其实已经回到了东江,你又为何不直接在电话中戳穿叔的谎言?你这样做让叔情何以……”“因为我想要看你继续表演下去!”我大声打断了他的话,盯着他:“怎么?被人用谎言欺骗的感觉不好受?还是说只许你在我面前谎话连篇而我明哲则必须在你面前如实相告?情何以堪是么?那在我即便已经知道被你欺骗的情况下依然还在想着给你下台阶的机会、渴望着你能在电话中主动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时,你又是怎么在做?除了继续你拙劣不堪的表演,你可曾想到过我的感受?在你与秦亮同处一室欢声笑语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一个人守在北京彻夜无眠的痛苦?我明哲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面对我的质问,坤叔无言以对。“明明,对不起,是叔害你白跑了一趟北京……”许久的沉默之后,他低头不停的搓着双手:“这都是叔的错,但你知道这也正是叔的苦衷,因为你上次与叔通电话时特别强调过,你支持秦亮接手叔在北京的律师事务所,但不希望在东江见到他,你说如果秦亮胆敢纠缠到东江来,你会有千万种的方法收拾他,所以……所以……”“所以,你是不得已金屋藏娇?所以你对我谎方相欺的目的,便是为了能与那个旧情人温存而不被我打扰?你之所以害怕让我知道秦亮来到了东江是因为害怕我收拾秦亮让你心疼?”“明明!”坤叔的声音突然大了许多:“一切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叔只是请秦亮到东江来帮忙培训一下这边的律师队伍!”“呵呵,多么荒唐搞笑却又底气十足的理由!”我笑了笑:“白天培训律师,晚上相陪,秦亮那小子是不是也太辛苦了一些啊!不过,想必他应该是累并快乐着的吧!他一直在努力着不择手段的要将你这个极品大叔彻底征服,如今看来,他总算是如愿以偿了。”“明明!你不可以这样认为!”或许是我说得难听,又或许是我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坤叔再次大声打断了我的话,明显想要争辩,又似乎发现自己的争辩没有任何的说服力,他长叹了一口气,开始沉默。是啊,两个人同居一室,谎言连篇不敢让我知道,被我堵在家里逮个正着,他还有必要作那些为自己遮羞的所谓的解释么?诚然,我是没有捉奸在床,但这并不能成为他向我自证清白的理由。场间再次安静,我与坤叔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阳台上。烦人的细雨依然烦人的继续着,没完没了。扔下手上的烟头,我转身进入客厅。“明明!”坤叔自身后跟进来,叫我。“我真的很累,想要休息!大律师先生还是请回吧,你可不能冷落了放在家里的贵客。”我回过头去:“不送!”或许是意外于我居然不耐烦的向他下了逐客令,坤叔怔了怔,却并没有走向门口,而是上前一步拦在我身前:“明明,叔知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你都不可能听得进去,在你看来,不管叔怎么解释都不只过是为自己的出轨寻找借口而已,但是……”说到这里,他止住了声音,认真而严肃的看着我。我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他扬了扬唇角:“宝贝儿,叔只想说,不管你信与不信,自与你相爱以来,叔从来都没有做出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代正坤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否定,但请你相信叔的人格!请你相信你叔的人品,你如此怀疑叔的清白,叔真的很心痛。叔依然是你以前那个最爱的坤叔,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坤叔的声音很大,语气如他此时的表情一样严肃。我怔了怔,不自觉的便觉着有一股暖流袭入了内心深处,一句宝贝儿,是多么的亲切而又温暖人心,以前的每一个夜晚,他不都是这样子如此温情的叫着我么?一句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否定,但却不能承受我对他人格的否定,因为他爱我在意我,所以我对他的猜忌会让他心痛。一句他依然是我曾经那个最爱的坤叔,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又让我不自觉的开始怀疑在这件事上错的难道真的会是我?但旋即我又哑然失笑,是啊,面对一再谎言相欺的眼前人,我还敢真的相信他么?明哲呀明哲,你丫是不是也太心软了一些?如果这次我又轻易的原谅了他,那他岂不更会觉得我好欺负?将来我们的爱情岂不依然还会时刻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摇头笑了笑,推开面前的坤叔,我再次抬腿朝着卧室走去。“明明!”坤叔却并不想退步,而是借我推他的机会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手上用力,顺势一把将我紧紧的搂进了他的怀中。他的力气很大,让我无从抗拒,他的胸膛很厚实,紧紧的贴住我的胸膛,他的目光很坚定,让我无法质疑他的真诚。我又一次感觉到了他眼神中那股霸道而锋刃的力量,直入我内心深处让我感觉着自己无处遁形。用力挣扎都只不过是白费力气,我只能是由他紧紧的搂在怀中,由着他蛮横甚至挑衅的目光对视着我的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紧紧的搂着我,那么认真而严肃的盯着我,像是用眼神在对我说,他说的都是对的,他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情,请我相信他对我的忠诚。他是代正坤,他有着他高尚的人格,我不应该对他的人格抱有任何的怀疑态度,我对他一切的猜忌都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对他的不尊重和对他人格的一种亵渎……剧情的发展再次脱离了我的预想,我竟然一时间不知所措。就在这时,身后似乎是传来钥匙开锁的声响。我大吃一惊,用力想要挣扎,但还来不及挣脱坤叔的怀抱,大门已然开了。干爹站在门外,瞪着眼睛张着大嘴,满脸错愕茫然的表情。惨了!惨了!发现干爹突然开门站在眼前,我心中悲鸣。真是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如此一来,我恐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啊。从来没有在干爹面前说过谎话,不想这第一次说谎便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他本就小气不好伺候,这要冲上来揪着我又哭又闹我该如何是好?本来侥幸不会被干爹发现我的行踪,待先处理完这边与坤叔的事情再开车去接他过来,介时自然也就将我谎言骗他的这件事敷衍过去了,不想还是被他抓了个现成,而且还目睹了我被坤叔紧紧搂在怀里的场景……这下捅下了大篓子,可是不好收场了啊。这老头子!他不是昨晚便已经回到自己的家并且打算要在家里呆两天的么,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关键的是你回来的不是时候啊,不是我故意要骗你让你伤心,这可是你老人家自找的啊……我惊慌,多少还有些怨言,但干爹就站在门外,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是壮着胆子去面对。与我一样,干爹的突然出现也是使得坤叔手足失措,他一把推开怀中的我,望着站在门外的干爹,满脸尴尬之情,搓着双手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却只是张开了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而干爹则像是被开门突然撞见的一幕吓傻了,呆呆的站在那里,原本提在手中的一个塑料袋自手间落在了地上,与我和坤叔的惊慌尴尬不同,他惊诧错愕之余,清癯的脸庞之上一片茫然。三个人静静的立于原处,彼此尴尬的对视着,现场一片死寂。面对呆立于门外的干爹,尤其是面对他此时那茫然无助的眼神,我心疼又惭愧。我知道,他一定没有想到我这个明明在北京陪着坤叔的儿子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家里,他一定认为我欺骗了他,惊诧,愤怒,悲伤,自嘲,无助,惶恐……一时间,许多的负面情绪汇成了他此时满脸的茫然不知所措。“干爹!您老人家回来了?”我率先回过神来,慌着迎到门外,挠着脑门一脸惭愧:“其实我也是……也是刚刚回到家呢,正想着要开车去接您过来呢。”听我如此说,干爹好像这才清醒过来,不想理我,只是往上推了一把滑到鼻尖上的金丝眼镜,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塑料袋,转过身去,默默离开。“干爹!”我跟上前去。他停下脚步,长长的一声哀叹,似乎是想要转身对我说点什么,却最终也没有说得出口,他没有转身,只是自个儿摇了摇头,再次抬腿离开。“钟教授!你等等!”这时,坤叔也慌着跟了出来,大声的叫。听到坤叔的声音,干爹再次顿住了脚步,但依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是想要听听坤叔会说些什么。坤叔上前两步,站到干爹的面前,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钟教授,您这刚回到家呢,咋又要离开?”干爹还是不说话,但终于是转回了身来,快步进入了客厅,直接进入了卧室。“老头子!您要干啥?”我跟进卧室,见干爹正在取他挂在衣柜里的衣服,吓得不浅。他不吱声,只是自顾自的将两件衣服放进了塑料袋中,出了卧室,朝着大门走去。“钟教授!您这是要去哪儿?”坤叔又一次拦在了干爹面前。“过来取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回家!”干爹终于开口,语气冰冷,不带表情。“儿子已经回家了呢,您还回去干啥?”我问。但他依然不想回应我的话,只是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心里发慌,不自觉的便后退了一步。因为此时干爹已经是满目泪花,投向我的目光中,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不尽的哀怨,如一把利刃猛然刺入了我的心脏,我只觉着我的心很痛很痛。“老头子!您听儿子向您解释,儿子并不是成心想要骗您,这都只不过是一个误会……”我低下头去,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嘴里嗫诺着,极力想要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但干爹却没有想要听我解释的兴趣,他只是习惯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再次抬腿离开。“钟教授!”坤叔叫着,想要跟上前去。但干爹顺手拉上了房门,因用力过大,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将我与坤叔隔在了室内。“明明,你快去拉住你干爹呀!”坤叔急了,对我大声说道。我无力的摇了摇头,一声叹息。是啊,我追上去又能怎么样呢?干爹他还能听得进我的解释么?即便是他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谎言已不攻自破,事实摆在眼前,我还能用什么样的借口为自己狡辩?干爹本就小气,我要上前抱着他一顿哄,引得他的小脾气一上来,又是哭又是闹的岂不会更是乱上加乱?就先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吧,这或许便是最好的办法。待得我这边先解决完与坤叔的事情,晚上再开车将他接回来便是。干爹虽然小气,但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他的“记性”很差,什么事儿都不会往心里去,没准儿过不了三个小时,他便已经忘了刚才的事情呢,到时我再好好哄他一哄,兴许就啥事儿也没有了。见我站在原地不动,坤叔急了,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拉开房门想要追上去,但外面已经不见了干爹的身影,他已经乘坐电梯离开。“明明,你刚才应该把你干爹留下来才对!”坤叔回到室内,关上房门,看着我说道。我不想理他,自茶几上拿起香烟,点上一支,来到阳台上。这里的视线极好,从高处望下去,正好看见干爹撑着雨伞匆匆穿行在细雨中的身影。那把蓝白相间格子的雨伞是他的心爱之物,平时下雨出行之时他必然会带上它。干爹他对我说过,这把伞是他那年与老伴一起到京城相关部门为他的儿子钟凡鸣冤叫屈之时路上突遇大雨,但周围却没有商店可买到遮雨的雨具,只好蹭坐在一小食店无法离开。后来那个小食店老板见他们二位老人着实可怜,便送了他们这一把雨伞,他们老俩口最终才得以离开。自此之后,只要是下雨天出行,他必然不会忘记自众多的雨伞中挑出这一把带上,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但他就是改不掉这个习惯。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小食店老板送给他的不仅仅只是一把遮雨的伞,而是一颗温暖的爱心,在那些他们老俩口四处投拆无门、悲观绝望的日子里,那怕是别人一句简单的问候,对他们二老来说都会是一种近乎奢望的安慰。此时突然见到这把伞,遥望着干爹撑着雨伞孤独前行的身影,我觉着很是心疼。是啊,干爹想要以此种方式表达他对曾经帮助过他的那个好心老板的一种感激之情,同时于他的内心深处,又何曾忘记过多年之前那个他与老伴共撑一把伞相互挽扶着穿行在风雨中的温馨场景?触景生情,我又想起了已经离干爹而去的干娘来了,再望望那道就要消失在视线中的孤单的身影,不自觉间已经是湿润了眼眶。于心底默默的念叨,老头子,都是儿子的错,不该用谎话欺骗您,可儿子也是没有办法的无心之过啊,您老人家可知道儿子此时的心比起您来更难受……“明明,这外面一直下着雨呢,你刚才真的应该开车送一趟你的干爹!”坤叔跟着我来到了阳台上,接着说道。“行了!请你少在我面前提他!”本来就因为欺骗干爹而让干爹伤心难过的事情而惭愧不安心烦意乱的我,听着坤叔在耳边总是絮叨着干爹,我气不打一处来。“明明,你这是咋啦?”坤叔吓了一跳,皱着眉头看着我:“你们这一对干父子闹矛盾了?”“啥咋啦?”我瞪着他:“要不是因为你演的这一出好戏,我干爹他能这样伤心离开么?”我大声说道,将满腔怨气都撒在了坤叔头上。“明明,这个又怎么能怪叔呢……”坤叔吓着了,退后一步:“再说了,你干爹他不是非常清楚我和你的关系么?见到我和你抱在一起,他就难受成这样?”“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打断了他的话。这一下,坤叔反而是更糊涂了,不敢言语,慌着避开了我的目光。要说起来,我这一腔无名的怒火撒在坤叔头上还真是委屈了他,因为他并不知道我干爹刚才这满腔的怒火从何而来,所以误认为干爹是因为吃醋才如此大动肝火。见坤叔不再言语,我亦不想多作解释,只是一个劲的抽着嘴里的香烟。场间再次静寂。坤叔掏出他的大前门点上,安静的站在栏杆前,不再自讨没趣,用两根手指夹着烟屁股,竟是忘了抽吸,眯着桃花小眼望着远方于烟雨朦胧间时隐时现的山脊,使得他眼角的皱纹便更加深刻清晰,他像是被美丽的景致所吸引,又像是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而无法自拔。“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许久的沉默之后,坤叔突然自言自语的吟起诗来。我奇怪,扭头看着他。不知他何故会突然触景生情吟起了杜牧的这一首《清明》。但吟完前两句之后,坤叔却是顿住了声音,皱着眉头挠着脑门,像是怎么努力也无法记起后面的两句词来。我不禁于心底纳闷,不会吧,能记住前两句,他居然忘了画龙点睛的后两句?此诗人人会吟,他至于……“问君能有几多怨,只因人间多痴情。”就在我纳闷之时,坤叔再次轻吟而出。我怔了怔,紧紧锁住了眉峰。坤叔他当然能记住此诗的后两句应该是“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但他此时吟出的却是“问君能有几多怨,只因人间多痴情。”很明显,这不是他张冠李戴用错了诗句,而是他有意改动了后两句。虽然听起来有些别扭,但明显是暗含深意。触景生情感怀起爱情了?还是他在暗示着我不该因入情太深而将满腔的怨恨强加在他的头上从而让他太委屈?抑或是他在以此种方式向我传达着他的某些心思?我这样想着,便再次将目光投到了坤叔的身上。但他并没有回头看向我,只是在吟完诗句之后,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然后深吸一口烟,用喷出的浓浓的烟雾遮住了他的面部表情,让我无法从他的神色上捕捉到一丝他此时的内心波动。他开始沉默,又似乎是因为心绪太重不堪重负而心无旁顾,他只是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遥远的远方那条掩映于烟雨朦胧之中的山脊。香烟叼在唇间,烟头随着他的抽吸而忽明忽暗,于烟雾缭绕间,他似乎突然间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包裹,让我无法捉摸,感觉站在我面前的他这么近,又那么远。直到一支烟抽完,烟雾散尽,他再次一声轻叹,似有所感的轻言自语:“时间过得真快呀,明天又是清明节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这缠绵了半月之久的雨恐怕还得继续,岂非是有意要给亡魂们的节日平添几许愁绪,让祭拜先灵的人们又多一些哀思和回忆的痛楚……”坤叔自言自语,似叹似吟,但站在旁边的我却是听了一个清清楚楚。我诧异,不知坤叔此番突然而至的感触又是因何而起。是因为这烦人的细雨愁了本就惆怅的心绪?还是因为长年只身在外忙于事业无法去到已故亲人墓前祭拜先灵而心怀愧疚?而我的心绪便似乎也因为他这一番感叹而变得低沉了许多,不自觉间便想到了一直暗中视我为未来女婿不二人选的申伯,想到了我的干娘,甚至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于京城香山脚下那处四合院中那位曾经带给我无限幸福和无限痛苦的杨大叔……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还好吗?就在我心绪低沉之时,旁边一直沉静于自我感怀之中的坤叔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他猛然转过身来看着我:“对了,你干爹的生日好像就在这几天吧……”啥?干爹的生日?坤叔突然出口的这句话有如一记响雷,徒然间震得我浑身一颤。经他这一提醒,我猛然想起干爹的生日便是清明节的前一天,也就是说今天正好是干爹六十六周岁的生日,而我因为近些天烦心的事情太多,心情糟糕透顶,居然便忘记了如此重要的日子。不敢多想,将手上的烟头扔进花盆,我抬腿便冲回了客厅,抓起放在沙发上的手包便往大门冲去。“明明,你这是慌啥?”坤叔明显是被我的举动吓着了,跟在我身后大声的问。“今天是我干爹的生日!”我换下拖鞋,拉开了房门。“啥?你干爹的生日就在今天?”坤叔吃了一惊,跟着我出了房门,嘴里一边埋怨:“明明呀,你怎么就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呢,难怪你干爹刚才生那么大的气,他本就人老小气,你这样疏忽岂不是太让他难过……”我无心答理坤叔,直冲电梯而去。坤叔在后面叫:“等等,今天是你干爹的生日,叔不去庆贺一下怎么说得过去?”开车自小区出来,直奔干爹居住的中医院家属区。或许是发现我的心情很糟糕,坤叔安安静静的坐在副驾上,免得自讨没趣。一路上,我一个劲的在心里责骂着自己,明哲呀明哲,你丫咋就忘了今天是你家老头子六十六岁大寿的重要日子呢?这下倒好,老头子生气了,而且是生大气了,看你小子怎么收场!直到此时我才终于明白,为何最近这些天干爹总是于有意无意间向我暗示他希望我能陪他一起过这个周末的强烈意愿,即便是他明明知道我已经去了北京,他依然在昨晚和今天早上数次打电话问我今天是否能回到东江陪他一起吃晚饭。当时我还有些生气,认为他没完没了的就一个问题纠缠不休,实在是太粘人了一些。此时才恍然大悟,那根本就不是他不懂事太粘人,而是他真的很想让我这个干儿子陪着他一起过生日呢。除了我,又还有谁会在今天这样特别的日子里陪在他的身边?除了向我倾泻怨气,他可还有其他倾诉哀怨之处?半个小时之前他去到我家发现我与坤叔搂在一起,气得他摔门而去,那不是他吃醋我与坤叔太亲密,也不仅仅只是因为我在他面前讲了谎话,而是他认为我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干爹放在心里,因为在他看来,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忘记今天是他生日的人。所以他非常生气,所以他满目泪光,摔门离开之时那不尽幽怨的一瞥,又岂仅仅只是伤心难过,那是凉了他的心啊。明哲呀明哲,你家老头子最近几天的异常表现咋就没有引起你的重视呢,他在你面前数次欲言又止的时候你咋就不再多问上一问?他数次有意无意中在你面前提及清明时节雨纷纷难道还不是很直接的暗示么?明哲呀明哲,叫你丫粗心大意!叫你丫为了坤叔就忽略了干爹的存在!这下闯下大祸了吧!我一边开车,一边自己埋怨自己。本来还为自己对干爹说谎的事而惭愧呢,这下更是因为忽略了干爹的生日而不安,错上加错,就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今天周末,雨天人少,加上离干爹家本就不远,十五分钟便开车赶到了东江中医院家属区。停好车,与坤叔一起匆匆赶到干爹的家,迫不及待的按响了门铃。因为太过于自责惭愧,站在门外的我很是紧张,不知道待会儿该如何向干爹解释才对,面对他哭成泪人儿的可怜模样我又该用什么的方法逗他笑才行。但门铃按了又按,一门相隔的房间内却久久没有回应。“明明,你干爹应该还没有回到家吧。”见我急得六神无主的样子,坤叔在旁边提醒。我抬腕看看时间,干爹自我家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十分钟,我家到他这里也就二十分钟的公交车程,他不应该还没有回到家里。这样想着,我急忙拨打了干爹的电话,可通是通了,那头却一直没有接听。无奈叹息,我又急忙拨通了杨兵的电话,兴许干爹是去老神仙养生馆调制他的养生酒去了呢。电话通了,杨兵依然是没有一个正经:“咋啦,几天不见,想哥哥了?”“见到我家老头子没?”没有心情与他瞎扯,我急着问。“你家老头子?明哲呀,你啥意思?该不会认为哥哥我把你家老头子金屋藏娇了吧,是,哥哥我承认我早就对你家老头垂涎已久,可……”真是没有正经,杨兵说着说着似乎终于发现自己严重跑题,急忙改口问道:“你家老头不是一直与你在一起吗?咋……你把他搞丢了?然后就来哥哥这里要人?”“正经点!”我没有好气:“他今天没去养生馆?”“没呢,都两天时间没有过来了?我这会儿就在养生馆,没有看到他。”我皱了皱眉:“他以前不是每天都去养生馆吗,怎么两天都没有过去了?”“明哲呀,不是哥哥我以大欺小说你,你是不是又在家欺负他招惹他不高兴了?前两天你家老头子来养生馆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情绪好像很不好!眼圈总是红红的,一眼便看得出来他又是偷偷哭了好多回。”“前两天?我也没有招惹他呀!”我奇怪。暗自想着,八成是干爹对我不能陪他于这个周末去凤凰山度假的事情伤心难过吧。要不就是他一直在等却又迟迟等不到我主动向他提及如何为他安排生日宴会而难过。我是最不应该忘记他生日的那个人,但忘记他生日的人却恰恰是我。他本就敏感小气,自然会是因为我的疏忽而伤悲落泪了。“哎呀,明哲呀,让哥哥我怎么说你呢,上次我就提醒过你你家老头总是一个人偷偷掉泪的事情,你咋就不长个心?老人都小气得很,你得好好哄着他,要不稍不留意就会伤到他的玻璃心,就拿我家神仙老爷子来说吧,这些年下来,哥哥我哪一天不是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哄着惯着?哥哥我啥时候敢在他面前讲一句重话?只要是他老人家喜欢的,我哪一样不是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他?人老是个宝,他就是我们的好宝贝,他不开心他委屈落泪,你丫看在眼里就不心疼……”“行了行了!你啥时才能改了这一张絮絮叨叨的婆娘嘴?”我本就惭愧不安,而杨兵“教导”起我来便是没完没了,使得我更觉无地自容,急着打断了他的话:“没心情与你瞎扯!挂了!”“咋啦!难道哥哥我说错了?要一般人哥哥才懒得与他讲呢!”我这边心烦意乱,电话那头的杨兵却没有想要挂断电话的意思:“哲哲啊,哥哥我可告诉你啊,你干爹他无儿无女,老伴又离他而去,他孤身一人本就寂寞无助,再如果你这个他眼中唯一的依靠都靠不住,你还让你家老头怎么活?你呀……记着平时在他面前说话声音轻点儿,他想咋地你就让他咋地,不然他会认为你是在故意冷落他欺负他呢,哲哲啊,人老了心眼窄,遇事想不开,要真把你家老头子气足了,小心他做出啥傻事来,到时你可别怪哥哥我没有提醒你啊……”杨兵嘴里的一句哲哲,直听得我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蹭蹭往外直冒。要他此时就站在我面前,看我不一拳将他满口牙齿打得稀里哗啦响!同时我心里那个冤呐,简直是天荒夜谈,我也敢欺负我家老头子?明明是我家老头子他无时不刻不在欺负我好不?明明是他从来不讲道理胡搅蛮缠害得我整天提心吊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好不?他只要是瞪瞪眼睛跺跺脚,或者是哭哭鼻子抹抹泪,我哪一次不是吓得心惊胆颤全身发软?或许是从电话中感觉到我的心情很糟糕,电话那头的杨兵顿了顿,安慰道:“哲哲,你不要急,你干爹他一个大活人不会有啥,他确实是生得勾人,但这大白天的还没有谁敢把他抢回家去非礼他,这一时半会儿不见,兴许他就只是出去买点菜啥的呢,对了,今天不是周末么,反正没有事,你找到他后干脆带着他一起来养生馆,我们的刘大厨又开发出了好几道新菜品,过来尝尝,哲哲呀……”“我知道你丫是一个人才,从来不乏风趣幽默,但我还是得慎重提醒你一句,为了你满嘴牙齿还能继续留在你的嘴里,你最好是自此之后再不要提哲哲两个字!”我急了,没有好气。似乎是被我冰冷的语气吓着了,又或许是一时间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电话那头的杨兵语气一滞,顿了顿之后又是哈哈一笑:“咋啦,哥哥我本来就比你大许多嘛,叫你哲哲其实也是为了显得我们的兄弟关系更亲近一些嘛,哲哲呀,你听哥哥讲……”无心听杨兵唠叨,更害怕他一口一个哲哲的叫下去会要了我的小命,我慌着一把捂住了耳朵,直接挂断了电话。既然干爹没有去到老神仙养生馆,那他会去了哪里?这雨还一直下着,他老人家该不会真是一个人冒雨出去踏青去了吧?再次拨打干爹的电话,那头依然没有接听。我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旁边同样一脸焦急的坤叔。坤叔明白我的意思,急忙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接着便是拧起了眉峰:“明明,你干爹的电话关机了!”关机了?我慌着重拨,刚才还通着没人接听的手机,果然是已经无法接通了。看来这老头子还真是觉着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想搭理我了。我心中苦笑,虽心急火燎,却也无计可施。虽正值春暖花开好时节,但缠绵了半个月之久的沥沥细雨,却是使得气温乍暖还寒。雨还下着,天凉路滑,干爹他应该不会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出去逛大街,更何况他平时就没有逛大街的喜好,可是……如果他此时没有躲在家里,那他还能去到哪?如果他真要是来上一个负气离家出走啥的,他会不会遇到危险?他要真不小心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岂不是要后悔惭愧一辈子……“明明,不要太着急,也许你干爹此时正在往家赶呢,说不定我们再等一会儿他就到家了。”见我惶惶不安,旁边的坤叔急忙安慰。坤叔说得也是,电话联系不上,看样子干爹也确实没有在家,这种情况之下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守株待兔。可直到我连着抽完两支烟,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依然没有等到干爹回家的身影。这一下,就连一向沉稳的坤叔也开始急了,他负着双手在门口不停的踱来踱去。怎么办?怎么办?如此被动的守在这里可不是问题,应该想法主动出击才行,可干爹他到底在哪里他又能去到哪里呢?在被我这个他视为心肝宝贝儿的好儿子伤透心之后,还有什么地方会是他可以倾诉哀伤之处?难道……难道……我于心中自问,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慌着便朝楼下跑去。“明明,你要去哪?”坤叔吓了一跳,在后面大声问。“去我干娘的墓地!”开着车,带着坤叔直朝位于市郊的西郊陵园赶去,那里是我干娘最后的归宿之地。如果我判断不错,此时的干爹一定会是在那里。因为除了我这个唯一的情感寄托之处,也只有干娘的墓地才能是干爹倾诉哀伤之地了。于是我又想起了干娘,想起了她临死时那双因不放心我干爹而不肯瞑目的眼睛,她在世时对我一遍又一遍的托付再次回响在我耳际:明明啊,你干爹性格太过于内秀沉闷,从来没有真正谈得来的朋友,但自从有了你这个干儿子,你干爹他经常在梦中都笑醒了呢……明明啊,这下好了,有了你这个好干儿子陪着他爱护着他,干娘我总算是可以安心离开了,能亲手将我家老钟交到你的手上,干娘我是一百个放心……车在细雨中穿行,干娘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不停的萦绕在我耳边,此时对我来说就如同一柄柄利刃,刺得我生疼。干娘,对不起!是我这个干儿子当得太失败了,是我让您的老钟伤心难过了,是我辜负了您的托付,对不住您对我的看重与信任,干儿子我知道错了,如果您还肯原谅我,那我在此向您保证,自此之后,我一定好好对待您家老钟,只要他开心幸福,他想怎么做都可以,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我于心中默默自语,不自觉间,已经是湿润了眼眶。“明明,其实这都不能怪你,你干爹他实在是太小气了一些,他一直都这样,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就啥都好了呢,所以你用不着太自责!”发现我情绪不对,坤叔扭过头来安慰我。但见我不理他,他多少有些尴尬,自个儿取出一支烟,掏出火柴点燃,稍作犹豫之后,他将已经点燃的烟递到了我的面前:“来一支?”“没心情!”我瞥了他一眼。自昨晚白跑了一趟北京发现坤叔骗了我开始,再于今天一早从北京飞回东江赶去桃花郡又意外发现坤叔居然与秦亮在一起,再到干爹负气摔门而去,这短短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对我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直震得我措手不及,手忙脚乱。虽然因为坤叔种种异常的行为,我已经开始怀疑我与坤叔的爱情原来并没有我一直所认为的那样坚不可摧,我们的爱情已经出现了裂纹,我也终于明白为何这一段时间以来总有一团迷雾围绕在我周围,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故事的发展会是这样一种走向。我从来不怀疑坤叔的人格,但我真的不敢相信,坤叔居然会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我依然怀疑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被我自己忽略的细节,我强迫自己不要被一些假象所迷惑,或许一切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严重,但我依然无法自圆其说,或者说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找到一个坤叔如此对我的理由。于是,我便不自觉的将满腔怨恨撒到了坤叔的头上,包括干爹伤心离开又突然失联这件事,我都认为全部是因为坤叔而起,如果不是因为坤叔骗了我,我就不会用谎话蒙混我的干爹,如果不是因为近段时间坤叔的异常行为搅得我心神不宁,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坤叔一个人头上,我也就不会忽略了干爹六十六周岁大寿如此重要的日子,如果……自然而然,心情坏到极点的我哪里还能给坤叔一点好脸色?这不是小气,而是我觉着我应该改变一下对待坤叔的方式,在我一次又一次善解人意、大度的原谅之后,换回的反而是他得寸进尺,那么自这里开始,我便应该让他知道我明哲并非没有原则之人,我很有必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对待爱情,我明哲是认真的,我们的爱情需要建立在对等的基础上,并非全由他一手所操控。正是因为发现我心情糟糕透顶,坤叔还算识趣,他再没有向我解释什么,而是想着法子与我套近乎,但一次次都被我的冷脸冷语给堵了回去。于是他用两根指尖挑了挑上唇那抹精致的胡须,尴尬的笑了笑,收回手去,将烟送进了自己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用烟雾遮住了他极为难堪的表情。四十分钟之后,终于是开车赶到了西郊陵园。停好车,于陵园大门口的鲜花店买了一束白菊,我匆匆朝前走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到车旁打开后备箱,取出里面的一把雨伞递给了坤叔。这半天时间都没有讨到我一个好脸色,对于我这个突然而来的亲近举动,坤叔明显意外,他皱了皱眉,先是提起袖口擦了一把落在额际的雨滴,撑开伞伸到我头上,眯着桃花小眼扬唇笑了笑:“叔就说嘛,还是宝贝儿最心疼叔!”我白了他一眼。“嘿嘿,叔也是实话实说嘛,宝贝儿这是心疼叔变成落汤鸡呢!”他咧开嘴嘿嘿直笑,明显是想要讨我开心,要在平时,他这一句自嘲的落水鸡,我定会是哈哈笑出声来,但此时我笑不出来,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似乎是吓着了,赶紧佯装低头整理中山装的衣领并借机避开了我的目光,又似乎是实在不想放过这个与我套近乎的机会,抬起头眯着小眼睛笑嘻嘻的看着我。“笑啥?”我没有好气。“嘿嘿,宝贝儿,叔在笑你小子假装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叔真的好喜欢……”“假装生气?谁说我是在假装生气了?谁稀罕你喜欢了!”无语,我强绷着脸,用目光狠狠的割了他一刀,又担心自己会忍俊不住笑出声来,慌着抬腿离开。坤叔一向深沉不苟言笑,偶尔笑笑也仅仅只是轻扬唇角漾起两轮弯弯的弧线,你知道他正在笑,却又难于从他玉雕一般有型有力的脸庞上捕捉到一丝的笑容。当然,这也正是他这等极品大叔的魅力所在,深邃稳沉,总给人一种稳如泰山任由风吹雨打我自巍峨不动的豪迈气概。所以平时我总爱调侃他不懂情趣不懂浪漫,故作深沉少了情调。事实上,他也真的是不善言笑,尤其是不善于哄人开心。就如同此时,他明明是想要极力的讨好我逗我笑,但我还没有笑他自己却先笑了出来,而且还笑得如此“难看”,两只原本还算勾人的桃花小眼便更显小得可怜,眯成一条线使得眉峰间的皱褶更为清晰有力。“嘿嘿,你本来就是假装在生叔的气嘛,还嘴硬不敢承认!”坤叔依然是笑,但见我快步走开,便急忙跟上:“宝贝儿你别急呀,来,咱俩共用一把伞!”“这点雨还淋不坏人!”我说。“嘿,你小子吃了炮药了?真以为叔好欺负是不?叔的委屈还没处诉呢,你小子倒是学会在叔面前甩脸子了?这半天了也不理叔,你小子还真以为叔是软柿子?臭小子!叔可告诉你啊,别看叔脾气好,可叔也是有脾气的哦,而且叔发起脾气来……”一次次想讨好我逗我开心,却又一次次铩羽而归,坤叔似乎是真急了,在我身后一边追一边嘟哝。无心理他,想着他就算是发脾气也吓不倒人,我加快了脚步。这处陵园依山而建,是本市早期建成的大型园林式陵园之一,因为离市区并不遥远,而且档次极高,据说是早已被抢购一空。因为建成时间已经较为久远,这里植被很好,加上正值花季,花草飘香,古木成荫,环境很不错。因为明天才是清明节,加上细雨纷飞微带春寒,故今天来这里祭拜先灵的人并不多,只是零零散散的人影穿行在树丛中,想必明天的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吧。干娘的墓地在此处陵园东北角的高处,去到那里需要走完一处百步的台阶路,我走起来倒是轻松,后面的坤叔却是被我越甩越远了。爬完台阶右拐,穿过一处林间石板路,前面不远处那数颗苍柏遮挡的背后,便是干娘的安息之地。突然间,我又开始紧张起来。倒不是害怕见到干爹哭成泪人儿的可怜模样会让我心疼,而是害怕干爹并不在这里,如果在这里也找不到他,那我又该去何处找寻?放慢脚步,我轻轻的朝前靠近。“老婆子啊,老头子我来这里看你来了啊,你咋就不愿陪我说句话啊。”刚刚靠近柏树,还没有看到干娘的墓碑,干爹的声音便已经传进了我的耳朵:“老婆子,你在世的时候,每天都在我面前唠唠叨叨个没完,咋今天就这样冷冰冰的对待我啊……”刚刚靠近干娘的墓地,便听到干爹自言自语的声音。我不由心中一喜,一直因为联系不到他而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但我并不想急着走上前去打扰他的倾诉,而是借助柏树的枝叶隐住身形,想听听他到底会说些什么。“老婆子啊,明天就是清明节了,也是你去到那边的第一个节日,你可不要太委屈了自己啊,以前你还在的时候总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说是要省下钱来为我们的儿子打官司讨公道,现在不同了,我们儿子的冤屈终于是得以昭雪了,也再没啥需要花大钱的地方了,你呀想吃啥想穿啥就买啥,钱尽管大手大脚的花,没有了老头子我再给你多烧点过去,咱们有的是钱,生活就要过得有滋有味才对不是……”顿了顿,干爹的声音继续:“老婆子,我原本打算明天带着我们的干儿子明明一起过来看你呢,可明明他……他……哎,老婆子啊,近段时间我天天都想到你,天天晚上睡觉都会梦到你,我只要一想起你来啊心里就难受得很,所以就急着今天赶来看你来了,不为别的,就是想和你一起说说知心话。”“哎……”干爹又是一声长叹:“时间过得真快啊,眨眼之间你已经走了半年时间了,你现在在那边过得还好吧?你也一定还会记得今天是啥日子吧?是啊,今天是老头子我的生日呢,以前我自己都经常忘记自己的生日,可你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每次我过生日的时候啊,你都会做满桌子我最爱吃的菜,你总管着我不许我多喝酒,可每次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就会与我碰杯陪我喝个痛快,想想那样的好日子啊,老头子我是真的好高兴又真的好……难受啊……”说到这里,干爹的倾诉已经是变成了轻泣:“老婆子啊,今天是我六十六周岁的大喜之日,要说我应该开心才对,可一想起你去年的今天还陪在我身边为我做生日宴敬我喝生日酒呢,而今天却只剩下我孤身一人冷冷清清了,这心里就难过莫名,如果你要还在,那老头子我今天该会是多么高兴啊……老婆子啊,老头子我今天真的好想你好难受,真的好想喝酒,你……你愿意陪老头子我两杯么?就算是你祝我生日快乐行不?”干爹自个儿泣诉着,听到这里,我心里猛的颤了一颤,像是有一把利刃刺中了我心中那块最为柔软的所在。很痛。很疼。很不忍。向前一步,透过枝叶阻挡的缝隙,我看到干爹正蹲在干娘的墓碑之前,一手扶着碑面一手抚摸着刻在碑面上的干娘的名字,一边抽泣一边轻言细语的与干娘“交谈”着。那把花格子雨伞被他远远的扔在了一边,平时总是四六分开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白发,已经是被细雨淋湿粘结于额前显得凌乱不堪。今天的他穿着洁白的衬衫,下摆掖进深色的西裤里,外面套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坎肩,这是他在春秋季节最爱的着装打扮,我也很喜欢他这样穿着,总觉得他匀称挺直的身板很适合这样的装扮,休闲随意中又能凸显出他骄人的好身材,再加上他清癯的五官和儒雅文弱的气质,便更显干净清奇,尤其是他挂在挺直鼻梁上的那副金丝眼镜,使得他于清奇俊儒中又多了温雅含蓄的学者味。但此时的他,全身上下已经是被细雨浸湿,白发结成丝贴在额际,裤褪上沾满了碎草,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俊儒的脸庞上湿滑一片,使得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滑落在了鼻尖上。这样的一副囧样,看起来真的有些搞笑,但我笑不出来,有的只是心疼。所谓梨花带雨,或许便是干爹此时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吧。他并不知道旁边苍柏遮挡的背后我这个干儿子正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是只顾着自言自语个没完。然后他伸手取过一瓶酒来,满上了墓碑拜台上的两只酒杯,颤抖着双手端起酒杯,双眼含情的注视着面前刻有干娘名字的墓碑:“老婆子啊,老头子我难得到这里来陪你喝一回酒,你今天就让我喝个痛快可好?你呀,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你最善解人意最体贴人了,你一定不忍心破坏我想要痛饮一回的好心情对不?平时你总是管着我不许我喝酒,担心我喝多伤身,可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一定会网开一面让我喝得尽兴对不?”说到这里,干爹自个儿将两只手中的酒杯碰在了一起:“老婆子!来,这第一杯酒就算是一同祝福我生日快乐吧!老头子我先干为敬!”说完,干爹仰头干了杯中的酒,又将另一杯倒在了草地上,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哽咽:“老婆子,谢谢你敬我的生日酒!谢谢你送给我的生日祝福!谢谢……谢谢我的老婆子……”听着干爹越来越明显的哽咽声,目睹着他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碰杯又一口干了自己祝福自己的生日酒,这一刻,我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镜片也模糊了视线。我转过身来,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到干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刚一转身便猛然发现,坤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我吓了一跳,没有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便急忙示意我不要吱声。然后他上前一步,伸手取下了我鼻梁上的眼镜,又用他宽厚而温暖的手掌帮我擦去了满眼的泪花,再掏出他中山装衣兜中那方洁白的手帕擦净我镜片上的雨水,朝我微微一笑,为我重新戴好眼镜,将雨伞伸到了我的头顶上,探出他的右手紧紧的握住了我的左手。坤叔这一连串细致入微的动作让我怔了一怔,一股暖流瞬间袭上了我的心间。我知道他并不是想要以这样一种方式向我表达他的亲近之意,而是他知道此时的我需要安慰,他在以这样一种方式默默的告诉我,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陪伴在我左右。我忽然有些感动,又似乎有些尴尬,却又不想让他发现我此时纠结的表情,扭过头去,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干娘的墓碑。此时的干爹已是再次满上了酒杯,先将其中一杯浇在了干娘碑前的草地上,然后举起另一杯仰头一干而净,抹了抹嘴皮:“老婆子啊,以前每次我过生日的时候,你最少也得陪我干上三杯,今天是我六十六岁大喜之日,意义更是与往不同,所以今天我们至少得干上六杯才对,老婆子你说可好?其实你大可以放心,连我们的干儿子都说了,虽然我贪酒每次都会多喝那么一点点,但还是晓得深浅的,从来都不会喝成醉鬼……”“对了老婆子,我知道你对我们的干儿子那是一百个满意,事实上啊,我们的干儿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干儿子,在你离开这半年时间以来他天天都陪在我身边呢,我时常都在想啊,要是没有我们家明明陪着我照顾着我关心着我,老头子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还能一个人活到今天呢,要说起来我钟建业的命是真的苦,可又一点也不苦,虽然我们的独生骨肉钟凡早早狠心的抛下我们而去了,但我钟建业还曾经有过你这样一位好老婆,你走了之后,还有明明那样一位好干儿子陪着我……”说到这里,干爹又是顿了顿:“啥?老婆子你在问我们的干儿子今天为啥没有来?这个……这个……呵呵,老婆子啊,你知道的,我们的干儿子是大记者,他工作忙着呢,今天他没有陪着我一起过来看你,那是……那是因为他周末要加班抽不开身呢,老婆子啊,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们的干儿子了,你一定不会责怪他是不?我知道你一定也很想他,请你放心,等明明他忙完手上的工作我就带他过来看你,我们干儿子可是最听我这个干爹的话呢,只要是我一声令下,他决不敢说半个不字……”“啥,您不相信?认为老头子我在说大话骗你?哎呀我说老婆子啊,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呢,我们家干儿子本来就对我这个干爹惟命是从嘛,你别看他在我这个干爹面前吊儿郎当的没有正经,干爹不叫非得直呼我为老头子,可他是真的孝敬我呢,而且我自己也认为,他叫我老头子反而比叫我干爹更亲切,我真的很喜欢他那样叫我。”干爹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于这墓碑林立的陵园中,于细雨纷飞轻雾缭绕、苍松翠柏间某处僻静角落的墓碑前,一位被细雨淋得狼狈不堪满头白发的老者,双眼含泪的面对着一块墓碑、像是真的与墓中人在面对面坐着娓娓而谈……这样的场景真的上人感觉着有些阴森,要在平时我于某个地方突然遇上这样的一种场面,恐怕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但此时的我却一点也不觉着害怕,因为前面这位白发老者是我最亲近的干爹,而墓碑后面安息的是最疼爱我的干娘。当然,还有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一直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我抬头看去,发现坤叔正在偷偷的抹着眼睛。这个时候,干爹再次满上了酒杯,一杯倒在地上,举起另一杯伸到了墓碑前:“老婆子,来,这是第三杯,先干了我再接着讲,老头子我今天可是有着说不完的话想要与你谈呢。”干了杯中酒,干爹咂了咂嘴皮,再抹了一把雨水与泪水交织的脸庞,叹了一口气:“老婆子啊,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这个老头子,你在世的时候就已经背着我将我托付给了我们的干儿子明明,这些我都知道,老婆子你请放心,我的日子是过得真的好呢,再说了,有你最放心的干儿子陪着我,你还有啥需要担心的呢?”说到这里,干爹再次揉了揉眼睛,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可是不知为啥,我总是觉着自己是变得越来越脆弱了,连我们干儿子明明都总笑话我是老小孩小气鬼呢,这不是他冤枉,我自己也这样认为。”“要说以前你还在的时候,我们一起为了要为我们的儿子钟凡讨回一个公道,四处走投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些苦难日子我们都能挺得过来,老头子我都从来没有当着你的面掉过一滴眼泪,咋现在反而是越来越小气越来越爱哭鼻子掉眼泪了呢?”又是一声长叹:“要说啊,我们的干儿子那是真的好,是打着灯笼都无处寻的好儿子,我对他是无可挑剔,我钟建业能在这一生遇到他,那是上天开了眼,他对我这个干爹那是百般呵护着心疼着,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最好,可是……可是……不知为啥,于我内心的深处好像总还是不能满足。”说到这里,干爹停止了倾诉。他抬起头来,仰望着灰朦一片的雨空,开始沉默。但我知道,此时沉默的他其实有着强烈的内心波动,因为我能看到他柔弱的双肩在微微的颤抖着。良久的沉默之后,接着便是一声深沉的长叹。或许是因为雨珠模糊了镜片,干爹取下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扯起衣角认真的擦了擦,再用力的揉了揉眼眶,重新将眼镜挂在了鼻梁上。他似乎是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老婆子啊,你说老头子我是不是太不知足了啊?细细想来啊,或许这便是常说的老年恐惧症吧,不错,我是不愁吃不愁穿,我也真的不怕死,可我真的很害怕老无所依啊,我很清楚明明他是一位善良的好孩子,不会抛下我这个干爹离我而去,他一定会对我养老送终,可是……老婆子啊,你说怪不,我知道我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我就是担心明明他被别人抢了过去,只要看到他与别人好我就会难过,总觉着他是我钟建业一个人的明明,别人就不应该碰他,他是我的明明,他就应该只对我好。”“老婆子啊,你说我是不是被我们的干儿子给宠坏了啊,因为他越是宠我我就越是希望能从他那里索取更多,所以我就越喜欢在他面前撒娇发脾气……”顿住声音,良久的沉默,沉默之后,干爹摇了摇头,似作无奈的苦笑:“是啊,我也知道我自己做得太过分,对明明要求得太多,让他为难难堪,这样对明明他太不公平,可是……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因为我太爱他了,我不得不违心的这样去做啊……”看来干爹的心思真的很沉重,与干娘倾诉起来便没完没了。同时我亦多少有些意外,本以为在我疏忽大意居然忘了他生日这件事上伤透了他的心之后,干爹会在干娘面前说我的坏话倒苦水呢,不想他对我却是满嘴褒奖之词。而如此一来,便是使得我更加惭愧不安。同时,在听到他“不得不违心的这样去做”这句话的时候,又是使得我怔了一怔,紧紧锁住了眉峰。自干娘去世之后干爹搬到我家与我住在一起的这半年时间以来,我发现干爹变了许多,总觉得他与我刚认识的那个他判若两人。记得第一次于坤叔的办公室见到干爹的时候,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干净儒雅,斯文清癯,第一眼见到他便觉得他生得很好看,是很养眼的帅老头。而在干娘因为坤叔打算拒绝代理她们儿子那份几乎没有任何胜算的官司时情绪失控哭着闹着跑到窗前要跳楼轻生、文弱的干爹将无比肥壮的干娘紧紧的搂在怀里安慰、又是哄又是为干娘擦眼泪的境头时,我便认为干爹一定是一位有责任有担待心思细腻知道如何心疼老婆的居家好男人。当然那个时候他们老夫妻还不是我的干爹干娘,我也根本就没有想到他后来居然就成了我的干爹,而且我还知道了他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知道了他悲惨的身世和坎坷的人生。如果这也是一种巧合,那这种巧合或许就叫做缘份。那个时候的干爹在我心目中的印象真的很不错很得体很符合他作为一位高素养学者的身份,但现在的干爹真的是变了,而对于他前后落差如此巨大的变化,看得出干爹并不仅仅只是满足于我与他之间的这种干父子关系。干娘还在世的时候,他只能将这种强烈的意愿深埋于心底,而干娘去世之后,突然失去老伴陪伴的他于寂寞空虚之中,想要从我这里获得更多安慰的心思便更加强烈起来,想要得到又无法得到,精神总是处在失落压抑的状态之下,所以才使得他性情大变。事实上,干爹他就是一位同志,他曾经经历过一份刻骨铭心的同志爱情,他体会过同志爱情的美,当然也尝到过同志爱情的痛,为了爱的坚守,他甚至曾经打算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见证他与陆杰那份至高无上的爱情……可同志就是这样,虽然明明知道前途未卜,却又总是不甘心放弃对美丽爱情的追求。干爹亦是如此,为了顾及家庭和事业,他不得不狠心斩断曾经那一份无比深沉的爱恋,将那份不甘深埋于心底,然后一个人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给自己起了一个无比忧郁的网名叫做“余生寂寞”。但人世间最不能被禁锢的便是爱。冰雪可以尘封整座大山,却无法禁锢一粒种子对春天的向往。而我的出现,便如同那缕唤醒大地的春风,使得干爹那粒冰封于心底十五年之久的种子又一次开始萌动,萌动……所以干爹他对我这个干儿子是越来越依恋,即便是在他明明知道我已经有了坤叔、他也清楚他不应该参与到我和坤叔之间的情况下,他依然不甘心的想着各种方法寻着各种机会朝我靠近,暗示他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更多,除了精神寄托,他还需要我给他身体上的满足。而我又因为坤叔的存在,忽略了或者说是一直在有意回避着与他有着更深层次的亲近举动。他爱我需要得到更多,却又无法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所有,所以他失落伤怀,他委屈难过,所以他总爱在我面前耍性子掉眼泪,借此宣泄他内心某种强烈而又无处着落的情愫。所以干爹变了,而这种变化全都是因为一份他寄予全部深情而又无法得到回赠的爱恋。但此时此刻听他的话中之意,又明显是另有隐情。是的,他爱我不假,他需要从我这里得到更多不假,但他依然有着他作为一位高素养学者的清醒和原则,他非常清楚他不应该那样做,或许他也不想那样去做,可他……又不得不违心的那样去做。不是我太过于敏感,而是干爹此时道出的“违心”二字,足于让我联想到太多太多。但此时的我,无心多想,因为干爹又一次斟满了酒杯。或许是经过这一番倾诉之后心情好了许多,他似乎是笑了笑,高高的举起了杯中酒:“老婆子!光谈话不喝酒没啥情调,我们老夫老妻的还是边喝边聊吧,聊啥都可以,如果你实在没有话说,那你就骂我吃饭不长肉,长得像干柴棒白骨精,如果我敢顶嘴,你就使劲揪我的耳朵……”干爹的话很有趣,让我想起了许多干娘还在世时他们老夫妻俩经常在一起拌嘴的生活细节。而干爹此时这一句看似调侃的话语,让我感受到的是干爹对曾经美好过往的追忆和对干娘满满的怀念之情。于是,我又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抽了一抽,有热泪夺眶而出。但我不能就这样一直躲在暗处,就这样由着干爹一直喝下去。他虽然好酒,但酒量有限,在这种心情不好的情形下借酒浇愁,恐怕会喝出大问题。于是,就在干爹抬腕将酒杯递到唇边的时候,我从两棵苍柏之间的空隙钻了过去,上前两步,出手便抓住了干爹的手腕。干爹一直面对着干娘的墓碑,一把眼泪一杯酒的与干娘倾诉着,因为情绪太过于投入,所以他丝毫没有发现我这个干儿子其实早已站在了他身侧的树丛后。当然,他一定也不会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更不会想到就在他举起酒杯想要仰头干了杯中酒的时候,会有一只手突然而至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举动。“啊呀……”干爹本就胆小,平常在家之时,我偶会自他身后突然发声,他便会吓得跳起身来。而数月之前的一个深夜,突然飞进他家里的两只“回飞的无头鸡” 更是将他吓得语无伦次魂不附体,在电话中直呼我赶紧过去救他,由此可见搞学问的斯文人毕竟还是要胆小一些,更何况于墓碑林立的陵园中突然伸到面前的一只手?我情急之下的莽撞行为,自然是吓得干爹不浅。他嘴里啊呀一声惊呼的同时,原本蹲在碑前的他身形徒的往上一窜,似乎是出于条件反射般的自卫而想要站起身来避开。但不知是他用力过猛还是因为蹲久了腿麻,原本想要站起身来的他反而是双腿一软,一屁股实实在在的摔坐在了地上,右手中的酒杯落在拜台上摔成了碎片,而左手中的酒瓶亦是自他手中滑落,在草地上转着圈的朝前滚去,瓶盖已经打开,酒水自瓶口处洒落满地。“干爹……”没有想到我情急之中的突然现身会将干爹吓成这样,我亦是吓得不浅,慌着扔下抱在怀中的白菊,嘴里叫着,上前一步搀住了他的腰。听到我的声音,干爹猛然抬起头来。我以为原本就因为我谎话骗他而使得他怒气冲天、加上我刚才的突然出现而使得他受惊不浅的干爹,在突然见到我的这一刻应该会是怒火攻心,迎头便对我破口大骂一通才对,至少他也应该会狠狠的瞪上我一眼,以表达他的愤怒和不满。但这些情绪都没有,我甚至都无法于他略显苍白的脸庞上捕捉到一丝的怒意。他只是抬起头来,默默的看着我,表情木然。而干爹此时平静的反应使得我怔了一怔,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峰,不会吧,这就把我家老头子给吓坏了?明哲呀明哲,你丫是不是也太过份了一些,要真把他吓出个三长两短,看你丫怎么向干娘交待!我觉着自责,于心中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回,但紧接着我便发现我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因为干爹于最初的错愕惊恐和短暂的木然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越来越精彩——似乎是因为意外于我的突然出现而惊讶,又似乎是因为我的到来而欣喜,明明是需要我的安慰却又非得要表现出一副倔强不肯认输的姿态,明明是伤心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却又抖动着嘴皮强忍着不要哭出声来,明明像是一个被冷落了许久的孩子想要扑过来在我的怀里好好撒娇一回却又非得要让自己表现得更多一些的坚强与矜持……惊恐,错愕,惊讶,欣喜,幽怨,愤怒,矜持……一时间,许多种情绪的堆积,使得干爹的表情很丰富,最后所有的情绪归为一处,化成无边无尽的委屈……是的,委屈。我从来没有见到干爹有这样委屈过,他默默的注视着我,瘪着的嘴皮开始抖动,眼眶更加红润,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明显是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两行清亮的老泪自他眼眶奔涌而出……面对干爹此时这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很是不忍,提起袖角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我在他的面前蹲下身来,想要给他一些安慰,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一时间,彼此沉默,彼此对视。良久之后,我深吸一口气,借此舒缓一下自己无限沉重的心境。我伸手扶住了干爹微微发抖的双肩,帮他推开粘在额头上的两缕银丝,再为他理正已经滑落到精致鼻尖上的金丝眼镜,看着他:“老头子!我知道因为我的疏忽而让您伤心难过了,可您把自己整成这个样子又是何苦呢?”或许是想不到我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口与他交谈,打破彼此的尴尬和沉默,干爹愣了愣,但他并不想领情,亦不想回应我的问话,他刚才还无比“精彩”的表情,也是慢慢归为了平静,继而变得冰冷,他像小孩子赌气一般的撇过头去,避开了我的目光,保持沉默。“老头子,瞧您的衣服都浸湿了呢,小心感冒伤了身体,来,您站起来,儿子这就扶您回家去!”但干爹依然保持着沉默,对我的关心不采不理。“老头子,对不起!是儿子不该在您面前说慌!更不该粗心的忘了今天是您六十六周岁的大喜之日!一切都是儿子的错,还请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儿子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儿子这就扶您回家,今晚我们爷儿俩可得好好庆贺一番才对!”我尽力想要讨好干爹,但他却没有想要就此轻易放过我的意思。我的话他明明听得清楚,却只当充耳不闻。我摇头苦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柔和一些:“老头子!儿子知道自己的过错不容饶恕,您就直接说想咋个处置我吧,您想咋处置都行,儿子我决不说半个不字,可毕竟今天是您六十六岁大寿之日,我们爷儿俩还是应该先回家去不是?再说了,这可是我与您相识以来您的第一个生日呢,儿子必须得好好为您操办,让您这个与往不同的生日过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怎样才能让您满意,我们今天的生日宴会就怎么办!”我扶着干爹的肩头,朝着他轻言细语,认错的态度亦是相当诚恳,希望他快点消除怨气,听从我的意见随我一起回家去。不只是我的认错态度良好,我说的也都是真心话。是啊,今天不只是干爹六十六周岁的大喜之日,更是我与他相识以来他过的第一个生日,意义当然与往不同,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当然应该也必须得全力以赴,让干爹的生日过得开心而且隆重。(未完待续 如侵请联系删)自主品牌,特别是新势力,通常给人一种“花样多”的印象,甚至有时候会过于离谱。其实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自主品牌现在还是上升期,都想做出与众不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