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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红高粱》导演郑晓龙的一番话,周迅在圈内的尴尬,才彻底被暴露。
2024年12月28日,自营业务成为了券商业绩不理想的主要原因,多家券商在财报中表示,2022年受国际环境、证券市场波动等诸多因素影响,自营业务实现营业收入减少或亏损,导致整体经营业绩同比下滑。此外,经纪、投行等业务亦受一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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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国已建成各类水库9.8万多座总库容9000多亿立方米建成大中型灌区7330多处农田有效灌溉面积10.37亿亩各类水利工程逐步由点向网、由分散向系统发展成为国家水网的重要组成部分
金科服务(09666.HK)12月28日回购29.15万股,耗资311.29万港元2023-12-29 10:14·证券时报证券时报?数据宝统计,金科服务在港交所公告显示,12月28日以每股10.540港元至10.720港元的价格回购29.15万股,回购金额达311.29万港元。该股当日收盘价10.960港元,上涨3.59%,全天成交额4449.76万港元。自11月13日以来公司已连续32日进行回购,合计回购970.81万股,累计回购金额9304.64万港元。 其间该股累计上涨35.64%。今年以来该股累计进行97次回购,合计回购2607.71万股,累计回购金额2.61亿港元。(数据宝)金科服务回购明细日期 回购股数(万股) 回购最高价(港元) 回购最低价(港元) 回购金额(万港元)2023.12.28 29.15 10.720 10.540 311.292023.12.27 45.26 10.580 10.200 477.732023.12.22 100.00 10.420 10.100 1035.312023.12.21 52.95 10.320 9.750 536.902023.12.20 100.00 9.920 9.670 987.112023.12.19 100.00 10.020 9.730 986.212023.12.18 32.31 9.950 9.730 319.052023.12.15 16.52 9.780 9.780 161.572023.12.14 41.03 9.680 9.510 394.202023.12.13 50.00 9.440 9.180 467.552023.12.12 50.00 9.410 9.080 467.262023.12.11 15.89 9.090 8.800 143.292023.12.08 30.00 9.210 8.940 271.922023.12.07 20.00 9.190 8.940 182.642023.12.06 15.00 9.150 8.950 136.452023.12.05 18.00 8.990 8.650 161.042023.12.04 5.00 8.930 8.820 44.372023.12.01 25.00 9.130 8.880 226.312023.11.30 19.27 9.280 9.020 176.482023.11.29 47.73 9.300 9.010 435.252023.11.28 16.33 9.370 9.230 151.732023.11.27 20.00 9.290 9.120 185.482023.11.24 4.23 9.220 9.220 39.002023.11.23 0.09 9.090 8.790 0.812023.11.22 30.00 8.890 8.660 264.192023.11.21 19.05 8.880 8.700 168.442023.11.20 15.00 8.600 8.380 128.172023.11.17 5.00 8.520 8.400 42.362023.11.16 18.00 8.570 8.210 153.462023.11.15 5.00 8.500 8.380 42.302023.11.14 10.00 8.430 8.250 83.472023.11.13 15.00 8.280 8.030 123.302023.11.09 15.00 8.450 8.200 125.422023.11.07 20.00 8.390 8.150 166.102023.11.03 15.00 8.190 7.880 120.752023.10.25 10.00 8.280 8.180 82.202023.10.24 10.00 8.880 8.830 88.542023.10.20 30.00 9.350 9.100 279.252023.10.19 100.00 9.600 9.300 941.022023.10.18 60.00 9.700 9.330 569.232023.10.17 20.00 9.600 9.350 189.332023.10.16 20.00 9.490 9.250 187.332023.10.13 40.00 9.620 9.480 380.442023.10.12 35.00 9.690 9.500 335.272023.10.11 25.00 9.690 9.490 240.002023.10.10 20.00 9.790 9.410 191.192023.10.09 6.92 9.640 9.270 65.632023.10.06 1.05 9.650 9.560 10.082023.10.05 6.88 9.300 9.050 63.562023.10.04 7.21 9.340 9.290 67.152023.10.03 10.00 9.400 9.150 99.312023.09.29 1.87 9.620 9.550 17.942023.09.28 50.00 9.480 9.170 467.192023.09.27 60.00 9.500 9.320 563.842023.09.26 60.00 9.440 9.190 563.882023.09.25 29.00 9.230 9.110 265.342023.09.22 7.47 9.310 9.210 69.172023.09.21 50.00 8.960 8.680 442.562023.09.20 50.00 8.820 8.590 436.392023.09.07 10.00 10.860 10.020 103.032023.09.06 20.00 10.660 10.020 209.442023.09.05 60.00 10.440 9.870 606.622023.09.04 20.00 10.840 10.460 213.502023.08.31 20.00 10.500 10.280 208.612023.08.30 40.00 10.600 10.380 419.542023.07.27 70.00 12.500 12.100 865.992023.07.26 40.00 12.560 11.820 487.292023.07.25 50.00 12.200 11.680 600.502023.07.24 30.00 11.880 11.560 352.932023.07.21 10.00 12.180 11.840 120.182023.07.20 8.28 12.060 12.000 99.712023.07.19 10.00 11.900 11.100 115.982023.07.18 20.00 11.320 10.840 221.552023.07.14 20.00 11.480 11.120 227.122023.07.13 20.00 11.660 11.420 230.532023.07.12 20.00 11.700 11.460 230.612023.07.11 20.00 11.620 11.400 230.472023.07.10 20.00 11.420 11.200 226.612023.07.07 20.00 11.300 11.120 223.982023.07.06 20.00 11.380 11.080 224.122023.07.05 20.00 11.400 11.200 226.402023.07.04 20.00 11.480 11.280 227.462023.07.03 20.00 11.460 11.080 227.212023.06.30 7.40 11.180 11.040 82.672023.06.29 10.97 11.060 10.860 120.232023.06.28 17.98 11.000 10.820 197.102023.06.27 26.19 10.980 10.400 283.702023.06.26 30.00 10.400 10.140 307.992023.06.23 20.00 10.340 9.900 201.302023.06.21 20.00 10.700 10.400 212.312023.06.20 20.00 10.920 10.660 214.882023.06.19 20.00 11.220 10.940 219.842023.06.16 40.00 11.780 11.340 457.812023.06.15 5.18 11.620 11.440 59.692023.06.14 10.50 11.360 11.160 118.062023.06.13 20.00 11.220 10.800 220.922023.06.12 20.00 11.080 10.680 219.45注:本文系新闻报道,不构成投资建议,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港股回购港股回购、公司回购、回购、股份回购、港股口岸倒爷,死在了边境线外2023-12-14 21:07·一壶温酒敬余生没有人预想过,小舅会在这样的年岁和际遇下,孤身一人死于遥远异乡里一次匪夷所思的意外,他甚至没有迈入百姓们期待许久的千禧年。今年国庆,我难得有机会和曾经的新疆同事桃子在长沙聚会,酒足饭饱后,我们兴致勃勃地看了一场华仔的新作《莫斯科行动》。睡前例行的畅谈时刻,桃子回想起电影中形形色色的倒爷们,突然对我说:“其实,我小舅也是位倒爷,有时候夜里我妈想起他,还会哭上一场。”随着一瓶瓶新疆大乌苏见底,小舅全全跌宕的一生,在桃子的低声陈述中逐步显现。以下为桃子口述。每年3月的最后一天,母亲都会用黄纸折好“金元宝”,在夜里去到巷尾十字路口处,朝着西南边点燃、跪拜。那是中国与哈萨克斯坦交界处吉木乃口岸的方向,也是我母亲唯一的弟弟、我的小舅全全的往生之处。我的酒鬼外公在那个边陲小城里臭名昭著,一周7天,老头儿有一半的时间在喝酒,另一半的日子则在单位仓库里摸鱼、醒酒。家里的顶梁柱是废物一个,所以一家四口人只能蜗居在外婆婚前继承到的窄小两居室里。筒子楼墙壁斑驳,人流杂乱,却也包裹着我母亲和小舅姐弟俩的全部童年。自母亲开始读高中后,外婆坚持男女有别,说哪怕姐弟也不能再继续共住一间屋子了,她在客厅原本放置杂物的角落支起一张小床,用土黄色的旧床单改出一道布帘隔绝四周——那便是小舅新的“卧室”。1990年,小舅刚满18岁,正值叛逆期,经常与外公吵得不可开交。母亲记得那段日子,父子二人破口大骂对方的频次达到历史最高峰。外公夜里喝得烂醉,经常不管不顾地往正酣睡的小舅身上呲一身的尿,呕吐物洒满床沿。从那时起,小舅便开始了夜不归宿的日子,结交了一堆狐朋狗友。小舅的高中自然是没有好好读的,在逃课和寒暑假的日子里,他跟好兄弟摆过杂物摊,贩卖过玉石,也做过薪水低廉的临时工。小舅朋友圈子里各民族的朋友都不少,他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哈语,还有半吊子的蒙古话,从外婆口中的“全全”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全哥”,虽没赚到大钱,却也从未向家里伸过手。1992年冬天,外公在一场深夜酒局过后醉倒在路边,再也没醒过来。经不住外婆的苦苦哀求,小舅终于回了家,按照当时单位里的规矩“子承父业”,顶替外公的班,做了物资局的一名库管员,依旧和那些狐朋狗友们保持着密切联系。每到周末,以绰号“虎头”为首的小伙子们总会敲响外婆家的门,张罗小舅一起去跑山或者钓鱼。虎头憨里憨气,是小舅从小到大的玩伴,他羡慕小舅头脑灵光,认定他以后会发大财,常用带着调侃和玩笑的语气喊小舅“全老板”。而面对我母亲,虎头每每都会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地问好。那时全家都知道虎头对我母亲有意思,虽然神女无心,却也不好捅破窗户纸,我母亲还得靠着虎头的“情报”去掌握叛逆小舅的行踪。回忆起亡弟,母亲说:“我也是在你舅舅回来的某一天,突然发现他长变了。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明星脸、大长腿,浑身透着机灵劲儿,单位里好多小姑娘找借口去仓库调货,只为了看他一眼。”只不过,小舅当时的心思,完全不在恋爱这件事儿上。小城里算命的“半仙”住在家对面的小街内,偶尔遇见我母亲,总会喋喋不休道:“你家小弟样貌不凡,天资聪颖,命里不会久居此地呢。”那时我母亲就已经有些预感,自己这个弟弟绝不会像老一辈一样,安安分分地度过一生。库管员的工作枯燥无味,小舅凭借着嘴甜、会来事,加之刚好赶上厂里一批“老壳子”退休,他攒钱给上级领导送了谢礼,顺利调岗去了当时最热乎的供销部,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频繁去其他城市出差、油水丰厚的采购员。那时小到五金配件,大到成吨的钢筋、电机甚至小汽车,都由物资局的采购员们经手,货比三家后,报批下单购买。小舅换了行当没多久,我母亲明显觉得他手头宽裕了很多。最时兴的擦脸油、丝带和新款衬衫,总会隔三差五出现在外婆和我母亲的卧室内。狭小的客厅还添置了最新款的电视和洗衣机。小舅甚至开始规划,明年要买套新房,带着自己的妈妈和姐姐过真正的好日子。外婆和我母亲也只觉得:“全全工作出息了,不乱混了。”可惜还没等到过年,在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夜里,虎头突然敲响了我外婆家的门,让去单位里“领人”。外婆和我母亲好不容易因为老酒鬼的逝去,新生活刚冒出了嫩芽,刚恢复的些许元气,就又被小舅突发的意外夺去了——原来,她们的全全,早已偷偷做了“倒爷”。“倒爷”这个称号最早出现在80年代中后期的老北京口中。在价格双轨制时代,一些人利用计划内商品和计划外商品的价格差,在市场上倒买倒卖货物,赚取高额差价。1991年到1993年间,阿勒泰地区相继开放了塔什肯特、红山嘴和吉木乃三大口岸,中蒙、中哈贸易通道被打开,从吉木乃到哈萨克斯坦东部的汽车联运线全程不到100公里。彼时的边境口岸,出现了一大批顺势而生的生意人,他们利用境内外商品的更大的价格差,频频从口岸往返两国,倒卖双边各种各样的商品牟利,成了口岸上的“边境倒爷”。外婆艰难地用尽了一个寡妇所有的人脉捞出小舅后才得知,他很早就和以虎头为首的街溜子们去过吉木乃口岸。起初,这帮大小伙子们只是小打小闹,转手卖过衣服、小家电。几次下来,他们知道了有利可图,就迫不及待地下血本“扩大业务”。小舅在虎头的劝说下,试着借外出采购的机会,以单位名义挂账买了几台电机售往哈萨克斯坦,回款后立马把赊账抵了,赚到了“第一桶金”后,他开始庆幸自己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好路子。随着口岸的开放,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倒爷,彼此之间的竞争全看谁的消息多、到货快。你今天没在第一时间找到的东西,也许明天就有人带着过了口岸顺利成交。不久后,虎头在哈萨克斯坦边境的“居间人”说,有老板想买几辆北京212吉普车。可小舅算了算存下的钱,哪怕和虎头联手,也远远不够。也许是被巨大的利益迷了眼,小舅借着单位要采购桑塔纳的机会,把当时刚申领到的购车款挪用,转手买了2台九成新的吉普车,跟着虎头把车运到了口岸。那边的货款落袋为安,可还没来得及把公家的钱还回去,小舅就被人举报、控制住了。采购员凡是外出下单,大额花销至少需要2人共同行动,像小舅这样挪用公款打时间差,也需要同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点红包,对违规行为放水。虎头偷偷告诉我母亲:“这次全全栽了,指定是同组的人眼红举报。”也许是单位看外婆可怜,说只要求小舅把钱还上,就只开除编制,不做报警处理。没了“金饭碗”的小舅,在家蜗居了一段时间,气得外婆忍不住跟我母亲抱怨:“跟他爹一样,都是不正经过日子的种!”小舅在外婆的啰嗦和咒骂声中反骨丛生,直接搬去了虎头家,彻底走上了倒爷之路。我母亲再次见到小舅,已是第二年的春节。他看上去混得不错,甚至领回来了一位叫苏苏的姑娘,肤白貌美,眼眸流转。我母亲如今都还记得苏苏的模样。两人都穿着崭新的貂皮袄子,一看就是老毛子那边的好货。他们带回家的大包小包里基本是“外国货”——两颗一模一样的镶金狼牙坠子,姐弟俩一人一个,用来辟邪;皮草护膝是给外婆保养老寒腿的;还有鹿茸、红参等一堆营养品,以及牛皮信封里厚厚的一沓钞票。兴许是春节的喜庆冲淡了母子之间的隔阂,兴许是一家三口人都不想在漂亮的苏苏面前争吵,在我母亲的调和下,四个人平安祥和地过了春节。过了初七,小舅和苏苏临行前,外婆反复念叨:“再不能乱来了全全……”说罢又扭头劝慰苏苏:“早点安家也挺好,要是生了孩子,我还能带带。”小舅只回了句:“我才22,不急,妈你别操那么多心了,我心里有数。”然后就拉着女友,再次和虎头一行人开着车消失在了小街尽头。后来,小舅时不时托人往家里带东西带钱,我母亲只能从那些敲响家门的不同陌生面孔口中,拼凑起弟弟做倒爷发家的蛛丝马迹。最开始,小舅往哈萨克斯坦跑得多,那边虽也有工业,但更喜欢中国制造的东西。服装、小家电、自行车和皮鞋,只要你敢倒腾,就不会亏。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更多倒爷的到来,边贸逐渐狼多肉少。倒爷们在异国用尽各种手段争夺资源,逐渐分了三六九等,高级别的倒爷,甚至能用合法手段把旧的武器、军火弄出边境。可来到边境更多的,是“野路子军”。这帮人大多是因为诈骗、斗殴坐过几年号子的劳改犯,出狱后在国内找不到体面的工作,就纷纷入了这一行。他们在异国更为嚣张跋扈,毫不顾忌市场规则和行价,只要能赚钱,欺行霸市、坑蒙拐骗,什么都做得来。如果到手的鸭子飞了,直接动刀、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也不少。这些劳改犯出身的倒爷们,总爱在黑市以低价强行收购普通倒爷们的货物,小舅和虎头他们虽然年轻,可终究还是没胆子去违背基本的公序良俗,只能渐渐沦为几乎赚不到钱的“二倒”。这帮国际混子中的佼佼者,诨号“黑子”,小舅花了点功夫才搞清楚了他的背景——他原本是某位落马高官家里的公子,90年代“严打”过后,他和一大批公子哥因为平日的作恶多端入狱,出狱后凭借着肚子里有点文化,集结了一批混混,开启了自己的倒爷生涯。黑子深谙官场之道,知道人性的险恶贪婪都大同小异,不分国界,遂成了利用人心做局的好手。他带头贿赂哈方的黑警察,明暗两道联手,对老实本分的中国倒爷索要财物、盘剥货品,传闻甚至还做掉过当地的黑帮,手段狠辣,毫无底线。小舅和虎头不愿生事,在被吞货、吃过几次亏后,逐渐萌生退意。在朋友的指点下,他们最终决定退出中哈口岸的倒爷团队,北上去试着做外蒙人的生意。彼时,红山嘴和塔什肯克口岸会在大雪封山结束后的时段开通贸易往来。尽管是季节性开放的口岸,也足以让中蒙两国的倒爷们拉着各式各样的货物通行。小舅他们这次做足了功课才开始穿越边境线,往外蒙乌列盖市倒腾货物。乌列盖是蒙古国西部的工业中心,畜牧业发展态势最好,当地不仅是中蒙贸易的集散点,也是对俄罗斯贸易的要地。当时距离蒙古国恢复新闻自由没几年,小舅的第一批货物,就是对于记者们来说一直供不应求的照相机和录像机。他花光所有现金采购的货品,在外蒙搭档达来的张罗下,很快出售一空,购买者不仅有新闻机构的工作人员,还涉及一批蒙古贵族。达来高兴地对小舅承诺:“只有你有中国的好东西,我都能给你卖掉,分钱的事情好说。”达来出身于乌列盖贫民窟,从小就走街串巷做小生意,锻炼出了一副天生的好头脑。眼光独到的他刚成年,就发现当地老百姓意识保守,牛仔裤成了滞销的服装品类。边境互通之后,他低价回收了大批牛仔服装售往东欧,彻底摆脱了贫民的身份。高高壮壮的达来待人礼貌大方,小舅经过与他的几次生意交道后,对他好感频增。后来,小舅、虎头和达来成了固定的“铁三角”——虎头负责从新疆的大城市采购物资,达来每月会固定提前摸清“客户需求”,列出手上有钱的大客户们想要的货物,小舅则在他和虎头之间周旋,负责“双边互通”。那几年,小舅着实攒下了不少身家,他们除了倒卖日常的生活物资,又发现外蒙的羊毛在新疆供不应求,可一般的倒爷为了图省事儿,只会大肆收购未经任何处理的羊毛,回到国内也只能低价卖出——而在疆内,清洗过的羊毛才能卖出更好的价格。小舅灵光乍现,连夜和达来商量,决定在乌列盖市开办一家小型的洗毛厂。设备从中国进口过去,利用当地原材料、人工成本低廉的优势,将洗好的羊毛送回新疆,利润率会翻至少两倍。而且,外蒙办厂还有个最大的优势——当地对于环境保护的监控力度极低,工厂几乎不用花钱做任何污水处理就可以直接排放,而在国内,除了繁琐的手续、时不时要应对的官方检查,还需不停地对设备进行更新换代。为了便于本地运营,那家洗毛厂被登记在达来名下。小舅和达来只需要从当地牧民手中低价收购羊毛后运送回厂,自然有大把的居民们前来应聘洗毛工,时薪低廉。厂里有专人负责在水洗前将羊毛分拣完毕,去除明显的杂草、石块、粪便等杂物。另一条流水线上的工人,则负责在几个水槽放入片碱和洗毛剂,来回漂洗、晒干羊毛即可。虎头则在国内“培育”了一批买家,每个月按量收购洗好的羊毛。虎头和小舅与达来私下又签署了份利益分割的合同,几年之间的进账稳稳当当。有了这样的一套方法,到1996年,年仅24岁的小舅,真正地成了虎头口中的“全老板”。那年,苏苏也正式成了我的小舅妈,一直跟着他在边境生活,管账、打理他们的日常生活。我的外婆和母亲也都沾了小舅的光。她们搬了新家,我母亲出嫁的嫁妆是原来街坊邻居中最丰厚的。新家里甚至请了一位保姆,专门按外婆口味做饭、打理家务,小舅真的让母亲和姐姐过上了以前绝不敢想象的日子。只是小舅忙起来一整年都回不来小城一次,只派苏苏在新年、中秋这样的节日回国探亲。我母亲对于这样漂亮的姑娘一直有着源自直觉的质疑,对这个貌美的弟媳,只保留着不冷不热的关系,她曾多次私下跟虎头打听,为什么小舅夫妻俩一直不要孩子,虎头只会支支吾吾地回一句:“全全说,这事儿不急。”虎头在我母亲嫁人之后,也不再如同旧时那样频频登门,他在遥远的外蒙也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达来和小舅合伙生意扩大后,又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畜牧公司,甚至投资了一家酒店。蒙古人一有钱,便总想着往政界发展,因为从政后会有更多扑面而来的机会扩展生意版图。当选议员,便成了达来彼时最大的心愿。只可惜蒙古国政局风云多变,达来还没正式步入仕途,就被有“内部关系”的竞争对手下了套,对方诬陷他行贿,又雇用了一批牧民,检举洗毛厂污染环境,导致牛羊死亡。洗毛厂的运营被牵连,只得关门大吉,达来也不得不叫停了手上所有的生意,彻底让出了地盘。没了稳定的赚钱营生,小舅倒没有太过慌乱。彼时中蒙边界贸易往来密切,即便不做羊毛生意,他对继续做倒爷也充满信心。只可惜,他不知道,他的妻子苏苏,已经心生出另外的打算。我母亲是在苏苏跑了之后,才被虎头带去了口岸,照料几近崩溃的小舅。她见到小舅的时候,小舅已经瘦得没了样子,屋子里堆满酒瓶,那一瞬间,我母亲感觉又像回到了酒鬼外公还活着的日子里。我母亲在小舅的屋子里住下,把这一方小天地收拾得利落干净,每日给他做可口的饭菜,对我那跑了的小舅妈只字不提。小舅慢慢开始停了酒,但还是窝在家里打游戏、抽烟,看着远方发呆。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在某一天夜里,小舅仿佛开了窍,絮絮叨叨地对我母亲说起了他这一场荒谬的爱情。苏苏自孩童时期便跟着入疆支援的祖辈来到广阔的北疆。她的父母都是苏州的知识分子,可惜在一场车祸中双双身故,她由一堆知青“叔姨”们抚养长大。她生得漂亮,从小就有小流氓在巷口围堵、调戏她。苏苏的性子变得敏感又冷漠,90年代初,她在阿勒泰第一家大商场里做售货员,小舅就是在那个时候跟她认识的。苏苏算账是一把好手,百位以内的加减乘除不用计算器就能准确地脱口而出。也许正是这点,吸引了一向心高气傲的小舅。苏苏一心只想着存钱,离开偏僻荒凉的边疆,重回苏州老家。在男人们的邀约下,她下定了决心,跟着小舅几人辗转边境口岸,参与倒爷收货、卖货的生意。可惜当时漂亮女人在外面露脸很容易招事儿,苏苏再聪明,也只能选个可靠的男人依附,做他背后的女人。她与小舅相处的前几年,是有过很多愉快的时光,见证着小舅的财富积累,对她始终如一地忠诚、爱护。小舅甚至知道她不想要孩子、暗地里悄悄托人买来的避孕药吃,却从未点破。小舅一心想在气候恶劣、荒凉广阔却又机会丛生的外蒙拼出一番天地,而苏苏只想存够一笔钱回到江南水乡。他们谈过几次,小舅曾答应过,再等几年,自己一定会带苏苏离开新疆,回江南生个孩子、安稳过日子。只可惜,苏苏亲手给了他们之间一个不堪又快速的结束。洗毛厂关门后,小舅大笔的货款还在账上,苏苏做了多年的会计,很快就把一大半的钱悄无声息地转入自己的户头。她走的那天,小舅毫不知情,只以为像很多次一样,她只是约了当地的好友逛街、打牌而已。到了深夜,苏苏依旧没有回来,小舅才意识到,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已经发生——苏苏没有带走家里的任何一件物品,她的衣物、首饰都安放在原位。小舅和虎头托了很多朋友、花了不少钱,才查清楚,苏苏是从中蒙边境的红山嘴口岸入境,有车子接到了她,一路开往乌鲁木齐,然后,她取出了所有存款,便杳无踪迹。虎头又查到,那辆车子属于一支在边境混迹多年的运输队伍,而运输队背后的老板是他们的“老熟人”——黑子。小舅摸到这个线索的时候已经晚了,黑子把运输队的车子和司机全部转给了另一个老板,他最后一次露面,正是苏苏入境后的那两日。小舅对于妻子和昔日对手暗地里的往来和牵扯毫无察觉,爱人的判离,彻底击垮了他。只有虎头不甘心,他使出浑身解数和人脉,却只打探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小舅和他从中哈边境奔赴外蒙没多久,黑子也被人暗算离开了。黑子在中蒙边境组织起一队人跑起了运输,做起了幕后老板。苏苏大概和黑子相识于某次结算运输费的过程中,至于黑子是用了什么手段,诓骗苏苏跟他走,虎头也不得而知了。小舅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空的啤酒瓶,问我母亲:“姐,终归是我不够有钱,苏苏才走的对么?”我母亲摇头,想劝慰她,内心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帮忙结掉了他与达来之间手头上的杂事,处理掉了苏苏所有的个人物品,带他回到了外婆家。彼时外婆的脑筋已经不太灵光,善忘、耳背、话少,早就不会啰嗦任何人了,我母亲只能独自一人面对郁郁不振的小舅。她不敢再有任何唠叨和埋怨,只盼着开春雪化之后,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能够重新振作起来。1998年新春过后,小舅再次跟虎头一起奔赴边境,我母亲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完成了一场自我治愈,可也明白,他必须走出门去,才更有机会从过往中脱离。后来的一年,虽然家里安装了固定电话,可我母亲与外婆都鲜有接到小舅的来电。下岗潮来袭后,虎头全家都搬去了乌鲁木齐,旧时的街坊邻居也随着城市的发展建设,各奔前程。直到1999年年底,我母亲接到了吉木乃一位公安同志的通知,让她去认尸。她对于那天的细节已经记不太清,忘了那些身份验证、签字按手印的生硬流程,只记得停尸房的通道又长又安静,灯泡不够明亮。法医的说话声低沉且断断续续,小舅的脸干净苍白,脖颈上依旧戴着早些年他买来的狼牙吊坠——老一辈的新疆人总说狼牙可以驱邪祟,如今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母亲按流程把小舅火化,带回家低调安葬。在老家,没有后代的年轻人逝去,连办葬礼的资格都没有。接待我母亲的警官们给她复印了一份卷宗,我母亲又去探望了已经身在牢狱的虎头,这才彻底弄清楚,自家小弟短暂一生的最后时光,是如何度过的。在苏苏离开之后,小舅和虎头两人去往乌鲁木齐,投奔之前合作过的倒爷伙伴。在小舅居家疗情伤的日子,虎头发现,如今不一定非要越过边境线才有得赚。他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几个车行老板,每个老板手里隔段时间总有那么三五辆“僵尸车”无人问津——有的车主因为涉黑、赌博进去了,洗车、修车后,再也没出现过;有的则是和虎头他们以前一样,去了其他地区甚至是异国发展,车子本身的价值无法抵消掉存车的费用,就被车主果断放弃。这些车子就算车行老板想转手,当地人大多也是嫌晦气,看不上的。于是,虎头拉着小舅,联合车行老板一起,对这些僵尸车稍作修理、美容,再找几个混迹在口岸的倒爷做居间人,总能很快卖出去,赚上一笔。彼时小舅既不想再出国做倒爷,又嫌弃倒车来钱少。他跟虎头多次抱怨过,虎头心一横,便拉着小舅和远房亲戚介绍认识的一名黑警察,做起了销赃的活计。黑警昌哥的具体职位,他们都不曾彻底了解过,只见识过他的神通广大——官方缴获到的走私货,无论是车辆、古玩字画还是珠宝,他总能在入库之前搞出点儿来给到他们出手。三人合作过几次之后,虎头觉得这种方式早晚会出事,试着规劝小舅停手。可以往凡事都愿意和兄弟有商有量的小舅,突然变得执拗而大胆,他的野心吞没掉了兄弟间原本平淡而坚韧的情谊,虎头只能格外多小心。入秋后,昌哥给他们搞来一辆“大奔”,居间人已经找好了买家,小舅负责找车行把车子改色,让它“焕然一新”,虎头则负责将车子运输到靠近口岸的镇子里交易。在交易的前一天,一向稳当的昌哥突然没了消息,虎头接到风声准备和我小舅汇合后跑路的时候,住所唯一的出口已经被便衣封锁了。虎头那时已经没办法通知我小舅了,可却也拒绝配合警方做进一步调查。但他没想到,他自以为对兄弟“拔刀相助”的沉默,实则变成了把兄弟送上亡命之路的推手。虎头和昌哥同时失联,又看到几家车行又摆出了停业的牌子,小舅就已预感到他们的“生意”出事了。他辗转小心托人打听一番,有个之前和昌哥合作过、已经收手的倒爷偷偷告诉他:“昌哥最近弄到的车,上面藏了毒,缉毒大队可没那么好糊弄,一抓一个准儿。”小舅虽然没有进行任何明面上的“交易”,却也是每次销赃过程中的背后参与者,尽管侥幸逃过眼前的一劫,但也自知警察上门是迟早的事儿。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再混迹于乌鲁木齐那些熟悉不过的街区之间,便重新去往了中蒙边界——他曾在口岸之间迎接过自己人生的巅峰时期、体会过美妙难忘的男女情事,也许那里,寄托着他还可以东山再起的希望。小舅与达来合作开洗毛厂的日子,常骑马去牧民家里收羊毛,对边境一带极为熟悉,他的蒙古话早已在多年的倒爷生涯中锻炼得异常流利。他回到曾经生活过的乌列盖市,随便找个牧民,给点钱借宿几日,再做打算并非难事。虎头被乌鲁木齐警方收监的同时,小舅也在一位叫昂格尔的牧民家里安顿好了自己。他曾经跟着达来,收过这位老牧民家里的羊毛。这次进入外蒙,失去达来的助力,小舅只能靠自己慢慢打拼了。短期不敢回到国内的他,试着联系之前认识的倒爷们,想要做点中俄之间的货品倒卖。可形势已不比从前,外来倒爷想要在“老壳子”们中间杀出重围,或黑或白,没点硬实力是不行的。所以,小舅这次的外蒙之行,还未正式开始,就已逐渐有了颓势。他原本臆想中的卷土重来之旅,最后只草草了结于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之中。彼时外蒙已经进入凛冬,男子们为了驱寒,经常聚在小酒馆里喝到大半夜。嗜酒在当地并不算什么毛病,醉酒后的男子们插科打诨,常引发口角之争,打架斗殴更为常见。小舅出事的那一晚,昂格尔外出和朋友们喝酒,中途也不知道是谁先发难,一群人掀了桌子,把酒馆砸了个七七八八,闹到有人头破血流才各自回家。按惯例,当地警察需要抓几个“典型”酒鬼交差,就摸到了昂格尔家里。本来眠浅的小舅被惊醒了,也许是他以为国内警方已经追捕他到了乌盖列,拔腿就往外面的牛棚里跑。小舅不知道,牛棚里除了几头老牛,还关着昂格尔家里一只发情的公骆驼。乌盖列大部分牧民都以饲养牛羊为生,同时还会养几只双峰驼,在外蒙这种苦寒之地,骆驼耐饥饿、寒冷,对饲料几乎没有要求,驼奶除了直接饮用,还能加工成酸奶、黄油、奶酪去售卖,到了寒风凛冽的冬季,驼粪则是很好的取暖燃料,而且,骆驼还是大多数牧民们转场、运输货品的“免费”交通工具。在寻常百姓眼里,骆驼温顺恭良,吃苦耐劳,不会给人类带来任何危险。只有老牧民们见过骆驼的恐怖——特别是驼峰歪斜、口中不断涌出白色吐沫的公驼,它们膘肥体壮,一旦处于冬季发情期,就变得疯癫残暴,喜欢撕咬同类,连主人都不管不顾,甚至会记仇、报复,被称作“冬疯驼”。小舅的突然闯入,激发了那只暴躁公驼的领地意识,它把小舅撞倒,死死压在身下,撕咬起小舅的手臂。警察循着叫声赶到时,小舅已经没了意识。那只公驼依旧执拗地不肯起身。外蒙法医面对一个已经死亡的中国人,并不愿细细检查,卷宗上最终只草草写了一句话:死者因肋骨断裂刺入脾脏而亡。我母亲为小舅办理销户时,想起多年前外公给小舅起名为“全全”,只希望他拥有一个周全、平凡的人生。可没有人预想过,小舅会在这样的年岁和际遇下,孤身一人死于遥远异乡里一次匪夷所思的意外,他甚至没有迈入百姓们期待许久的千禧年。年轻而鲜活生命的消逝,也仅仅在屈指可数的几位亲友之间,留下了一场悲恸的涟漪。尾声小舅走后没几年,中国的网络时代汹涌而来,大小规模的贸易公司如同雨后春笋般一股脑儿地冒出,纯靠资源、人脉和眼光去赚商品境内外差价的边境倒爷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批人员配置齐全、边贸手续完整的正规贸易公司。曾经叱咤风云、一夜暴富的倒爷们,随着时代的变迁,不再成为人们艳羡的对象,渐渐淡出了大众的视野。母亲在小舅去世后的春天,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起名为小满,希望襁褓中的男婴日后会懂得“小满胜万全”的道理。